星磐_8000字
文章摘要:初二作文8000字:怎么写好星磐8000字作文?“请问,命魂师祭下在么。”门环被轻轻叩响,泛着古老光泽的银色圆环击在纹理已经模糊些许的巨大红棕色木门上,有很动听而柔和的声音,铛琅作响。和着来者温和低沉的嗓音,会让人生出时光静好的恍惚。大约是走得急,男子水蓝色的长袍边上沾着一点点尘沙翻覆的焦黄痕迹。以下是沈禹写的《星磐》范文;
- 作者:沈禹
- 班级:初中初二
- 字数:8000字作文
- 体裁:
- 段落:分122段叙写
- 更新:2020年08月07日 08时11分
“请问,命魂师祭下在么?”门环被轻轻叩响,泛着古老光泽的银色圆环击在纹理已经模糊些许的巨大红棕色木门上,有很动听而柔和的声音,铛琅作响。和着来者温和低沉的嗓音,会让人生出时光静好的恍惚。
大约是走得急,男子水蓝色的长袍边上沾着一点点尘沙翻覆的焦黄痕迹。不过这并不影响整体效果——其实这样挺拔而干净的男子,就算身着乞丐的衣服,想来也会穿出精致如云的感觉。
“我就是。”
应该是许久没有开启过了,大门拂过木地板,有滞涩的吱呀声,间或扬起细小的灰尘。门后是开阔的圆形大厅,一眼望去便只觉全部都是温暖华贵的色调——光泽闪烁的光滑地面,与交相辉映的淡金色墙壁。而最先闯入男子视野的,不是亦呈圆形嵌入墙壁的书柜上数十万本书籍,也非以变幻流光映亮了整间大厅的每个角落的数十枚精巧嵌入壁上的月牙石,却是大厅那端红木书桌后,一手掩卷一手支颐似等待状的女子——自然,便是先前应答之人。
在这样奢华的摆设中,无论是谁,穿一身清冽好似寂月的冷色系华裳,想必都会吸引人们的视线。然而眼前这女子,却又自有引人注目之处。虽然是有些慵懒的姿态,却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居上位者深深敛在骨子里的傲气。只是那样霸气磅礴的气势,并不适合女子过分纤弱到几乎盈盈不堪一击的身躯,与她眉宇间恬淡安然的气息,亦是有些冲突了。
其实仔细看来,女子并非是很倾国倾城的可人儿。足以称道的,除了颀长柔弱的身姿,不过是清秀灵动的轮廓,与深邃幽远的一双点漆明眸。灯火掩映下,那双星眸有些微的闪烁,似是最客气的言辞,温和,却拒绝了一切探查。
那是最伤人的拒绝。
“久仰二十七世命魂师祭下盛名,在下是鲛人族第二十七世王,钟离子御。”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停止后,男子已站在书桌这端,抬手行礼,“此次打扰祭下清修,实因有一事相求。”
“见过钟离殿下。”女子合上手中泛黄的沉重书卷,起身将其插入身后的书架上,语意客气,背对着来客继续道,“钟离殿下此番劳动尊驾,是为精灵族第二十六世王之嫡女楚雪仪,雪仪王姬而来吧?”
钟离子御颔首;“祭下好神通。雪仪昨日在阵前施法时,不意奸诈人族主将忽发毒箭,身受重伤。精灵祭祀告知在下,雪仪体质特殊,毒已异变,久闻祭下医术通天,恐怕此毒非祭下不能解。精灵族向来传女不传男,楚知秋伯母向来身子不好,如今因战事已是虚弱非常,若嫡女有难,恐生不虞。”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然而女子显见是懂得的。精灵族大权旁落,几个皇室派系的内讧已是各族高层皆知的秘密。如今二十六世楚知秋尚能凭着威望主持大局,然而楚知秋如今却已是强弩之末,年少的楚雪仪所要面临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亦是可以想见的。只是无论如何楚雪仪还算是皇室正统,可一旦唯一有继位权的她出了什么事,只怕种族大战之外,又要另添一番祸事了。
“何况……雪仪走了,这世界该会是什么模样。”
这一句话,钟离空见还是没有说出来。
许久的静默。
那样静,似乎亘古以来,两人便是这样冷冷而立,地老天荒,亦只有香炉里一缕寒香,依依弥漫,隔开了两个世界。
女子缓缓转身,皓腕一动,已是一端修长月白法杖在手:“性命攸关,事不宜迟,动身便是。本座虽才疏学浅,亦必全力保得王姬安好。”
钟离子御微不可察地轻舒一口气:“如此,便有劳祭下了。”
“殿下客气。”女子脚步微微一顿,“还有,唤我慕以鸢便好。”
“慕以鸢?”唇齿间玩味着这个名字,钟离子御眉间浮起一抹疑惑,“既如此,子御便冒犯了。”
言语间,便走出了房间。接着走出城堡,又穿过花园里长长的甬道,方才走到了大门处。慕以鸢跟在钟离子御身后,走出这巨大铁门时,身子倏然一颤,纤手迅速掩住唇。轻咳一声,再放下手来时,慕以鸢就着清冽月色清楚看到,手心处,是一小滩粘稠的血。
此时恰好两扇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巨大而低沉的轰鸣——钟离子御一个恍惚,几乎错觉是阵前擂鼓的声音。
慕以鸢似有所觉察,微微侧首向身旁高大的男子,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一颤,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殿下放心,王姬得天佑,必定无恙。”
钟离子御却并未察觉慕以鸢的异样,低低一叹:“且借以鸢祭下吉言。”
“不好!”他们身后华丽的庄园另一端的钟楼顶上,原本气息轻微盘腿修行的白发老者豁然睁开双眸,眸光冷厉,“来人!”
毫无声息地,老者身后出现了一批黑衣人;“星坛仆者,请二十六世命魂师示下。”
“宝瓶执事,金牛执事,即刻动身,以本座之名请回二十七世祭下慕以鸢!”老者声音虽是苍老女声,却依旧凌厉,吐气间似冰冷剑光拂过众人,“二十七世命魂师如有不从,即封印其神识,再带回星坛!”
“谨遵主上示下。”被唤到的两人齐步出列,稳稳行了一礼,振开背上双翼,几根雪白羽毛飘落的片刻便已从天窗飞出,直追慕以鸢二人而去。
“鸢儿,你还要再害一次自己吗……”众人退下后,老者阖上眼眸,此刻看起来才更像是垂暮之年的一位老奶奶,“你还没被伤够么……”
战火是从半个月前燃起的。
巫族觅得绝世法器的消息一经传出,血魅族便与人族结盟,宣称法器本是血魅族前辈于千年前藏于洞府之中的宝物,岂知巫族破坏洞府,偷得宝物。那洞府是在人族临近皇城的山脉里发现的,向来以“正义之师”自诩的人族见确有其事,就同意了血魅族请求结盟向巫族出兵之事。巫族如今逐渐没落,高手寥寥无几,如何能抵挡,开战不到十日便几乎被灭族,传闻血流成河,环巫族皇城流淌不息,腥气三天三夜方才散去。向来以爱好和平著称的精灵族忍无可忍,呼吁即使是夺宝之仇也无需欺人太甚,一怒之下加入巫族一方参战。而几大族群羁绊重重,纠葛甚深,鲛人族不得已之下也被拖入战局——自然,是在精灵族一方的。
话说回来,占星师却是不属于任何一方。命中注定被被赋予独特使命的他们,其实是来自各个种族的。然而若是有天赋者,出生后的第二个早晨便会出现在星坛大门前,被星坛培养成长,却与家人断绝联系,亦无所属种族的任何特质。他们的家人,只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成为了最高贵的占星师中的一员,就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没错,最高贵。对于每个种族来说,占星师都是不可侵犯的神圣存在。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他们,一直都是种界和平的维护者。而在这个受人仰慕的团体中,最优秀的人才能被称为命魂师,统领星坛。
而慕以鸢,便是号称星坛有史以来,灵魂力量最为强大的一位命魂师。
脑海中闪现过这些资料的刹那,钟离子御有些好奇地看向身旁向着营帐中众人一一行礼的女子,唇角不自觉地染了许些温然笑意:她似乎,并没有与传说相应的大架子啊。反倒是诸将领,被命魂师祭下折腾得满脸受宠若惊。
“殿下这是请来命魂师祭下了么?”帐帘微动,帘上风铃的轻微声响似是一瓢冷水,即刻止住了营帐内的沸腾。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入口处,俯身行了两拜,恭谨道:“安雅是王姬贴身女仆,还请王与祭下随安雅前去王姬私帐。”
精灵是以爱好美而著称的,这点从楚雪仪的私帐上就可见一斑。虽然还是战时,营帐外也圈出一小片花圃,颜色妩媚如锦质流霞的大簇大簇繁花,轻易便缭乱了来者的视线。营帐搭得精巧,尖顶上纷乱披下的晶莹流苏辉映着小径两旁浮动的暖色火焰,会让人错觉是来到了某座行宫。更遑论撩起帐帘时,迎面而来的如让人置身春花锦簇间的盈盈香风了。
慕以鸢秀气的眉轻蹙,似有不适的感觉:“撤了这香。王姬中毒,怎能再用如此重的香,凭白加剧了毒性。”“是。”安雅忙赔笑,“祭下有所不知,我们王姬身子不好,受不得腥气冲,因为王姬自幼喜爱调香,因此才以熏香掩去阵前血腥气息。”“没有这般说法。”慕以鸢的口气是极温和的斩钉截铁,“熏香香气并非天然,只恐与毒物相冲,且长久使用,易有邪香侵体,终是大患。王姬若嫌弃战地血腥,本座自有星坛秘法。只是此香不撤,恐怕治标不治本,本座亦无能为力。”
“命魂师祭下,一定要削去雪仪唯一爱好么?”营帐那端低垂的纱帘后传来如歌轻语,优雅犹胜帐外名卉,有春水暖漾一般的温柔音线,比起慕以鸢自然又是一种生动,只是分明感觉得出底气不足,“雪仪并不知道调香还有这许多坏处,却让祭下见笑了。虽然雪仪信手所制的香终究难比星坛秘法,但雪仪只求祭下别毁去做好的香饵,如此,雪仪也可留个念想。”说罢,似乎这些话已是夺去她所有气力般,有些气喘。
“王姬言重。”慕以鸢似是没有注意到钟离子御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向着声音来源处垂首致礼,“本座错承老师青睐,得这命魂师名号,却并无权亦无意干涉王姬素日喜好。何况本座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王姬以身子安好为重。”
“是雪仪误会祭下了。”片刻的沉默后,楚雪仪轻笑,“安雅,领祭下和子御过来吧。”
安雅闻言深深躬身,向前比了个“请”的手势:“请二位随安雅来。”
走到楚雪仪榻前,安雅小心地挑起纱帘后又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旁。
楚雪仪倚着墙壁,华服整齐,勉强向二人行了一礼。灯火掩映下愈发显得她容颜精致,淡紫色长发如瀑沿着修长脖颈流泻在樱色宫装上,小巧的脸颊微微苍白,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其实若说慕以鸢是一阕歌,美是韵在魂魄里的,用年华才能读懂,那么楚雪仪便更像刀功精细的雕塑,完美以最恰到好处的方式外现到淋漓尽致,一眼便足够倾国倾城。何况慕以鸢眉眼清秀温和,却是并不锋利的,一如她身上云淡风轻的气息,配之以婉兮清扬的身姿与银白长发,大体是有些传统内敛的那种宜室宜家。然而楚雪仪的面容,轮廓生动分明,且不论饱满朱唇或如雪肤色,只那一双樱色星眸,便堪称最为深邃立体之处,眼波流转间直欲勾人魂魄。加之纤秾合度的身量,虽在病中,病态柔弱,然而仍旧是一望而知便足以用盛大或灿烂来形容的佳人。
“命魂师祭下……”看清慕以鸢容颜后,楚雪仪有刹那的呆滞,然而不过是片刻,她已然微笑,“那便有劳祭下诊治了。”“王姬有所不知,”慕以鸢轻摇臻首,“星坛中人的主要力量来自天空,此时正值午后,太阳当空,而太阳主战斗,也就是创伤,并不利于治愈。须得等到月升中天之时,星辰力量最强,本座方才能将所学完全施展。所以还请王姬在战营开夜哨之时再来花园里等候。”
“是这样啊……”楚雪仪点点头,语气微弱,“那,安雅,你先带祭下去休息吧。孤与子御殿下还有些事相谈。”
将慕以鸢带到营帐旁的小木屋里后,安雅随手掩上身后的门:“命魂师祭下……”
“宝瓶执事的易容术真是越发高强了。”慕以鸢背对着安雅,打断道,“老师下手还真是快。”
“原来主上早就知道了。”安雅,不,应该说是宝瓶执事躬身行礼后,左手抹过面容,瞬间,另一张俏丽面容显现出来,“既然祭下如此明察秋毫,那么还请主上随宝瓶回星坛,不要让宝瓶为难。”
“这是不可能的。”慕以鸢语意坚定,“这个忙,本座帮定了。宝瓶,我不想对你动手。”
宝瓶执事无声一叹:“宝瓶不敢。但这是二十六世命魂师下达的命令,宝瓶亦无能为力。既然主上执意如此,那宝瓶只能冒犯了。金牛,还不动手!”
“金牛执事也来了啊。”慕以鸢轻笑一声,并未有任何动作,从身侧射来的冰蓝色光华便在即将触到衣服时消于无形。眼见偷袭无果,窗外黑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已然出现在宝瓶执事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各式流光闪烁的星术伴着破风声源源不断地攻向慕以鸢,却全无半点效果。终于,宝瓶执事使了个眼色,两人手中同时各结出一个印,异口同声低喃出一个晦涩的音节后,两个印结便浮向空中,一黑一白渐渐融为一体,变化成一个玄奥图腾,随着两人手势推动直击向慕以鸢。似是有所察觉,慕以鸢身形一闪,然而那图腾却如附骨之疽,紧紧相随。迫于无奈,慕以鸢一手纤指屈伸,银色光华凝成流星模样击向宝瓶与金牛,另一手印结连变,迅速撑起一个结界。黑白图腾撞在结界上,光芒刹时减弱了许多,与那结界相持不下。金牛见事态不好,硬接了慕以鸢一击,顺势冲向图腾,十指星光连闪,触上图腾。图腾似是得到了援助,瞬间又明亮起来,逐渐缩小旋转成一根黑白相间的针,刺破了结界。慕以鸢显然没有料到,错愕的片刻,那针便已深深刺入胸口。
“居然……是封天术……”慕以鸢身子慢慢低下去,眸中光芒以有些不甘的姿态渐渐黯淡,“看来,老师是下了决心了啊……”
“冒犯了。”宝瓶似有不忍,然而终究还是变幻手势,一道蓝色流光从指间射出,变成一条绳索,紧紧缚住了慕以鸢,“还是请主上与我们回去吧。”
“咦?以鸢那边似有声响?”楚雪仪正款款说着对钟离子御的感谢,钟离子御忽然剑眉轻皱,低声喃喃道,“难道出什么事了?”楚雪仪耳尖,隐约听得此话,低咳两声,问道:“怎么了子御?说什么呢?”钟离子御回过神来,侧首宠溺一笑:“没什么。只是感觉命魂师那边好像出什么事了,听,有打斗的声音。”
楚雪仪也凝神听了片刻,却只闻得风过树叶的簌簌声,于是婉声道:“没有啊,子御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听错了吧。命魂师法力通天,非你我可以揣测,应该不会有事的。”“但愿吧……”钟离子御在心底默默道。
不知为何,他心头不祥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鸢儿!”星坛极北塔楼上,二十六世命魂师涯空锦挥袖怒喝,“你、你到底还要怎么作践自己才肯罢休!命魂师守则,背!”
涯空锦面前双膝跪地的白衣女子臻首低垂,银白发丝凌乱地黏在苍白脸颊边,气息显见是不稳,然而沉默片刻,她终究还是开口道:“第一条,不得离开星坛。踏出星坛大门者,一次,气血折损三分之一;二次,废一腿;三次,废毕身法力;四次,死。第二条,不得参与种族斗争,不得干涉各种族族人生死,违者,星谴。第三条,一切以天下为先,不得参与他人利益性活动,不得损害他人利益,不得干扰他人情感状况与人际交往,违者,鞭责一千。”
她背的极是流畅,没有丝毫停顿。然而声音却是哀凉到冰点的,且有勉力支撑的哽咽,让人心疼。
“慕以鸢,你可知,你此次偷偷出星坛,违背了守则中的全部三条,已是大罪。”涯空锦看着鞭子不断地抽在慕以鸢单薄的脊背上,似是有所不忍,然而终究还是转过脸去,冷冷道。
“慕以鸢知罪。”慕以鸢声音里已有了些许脱力,显见是被鞭打得难以支撑了。
“鸢儿,你何苦这么傻,宁可受这种罪,也要帮钟离子御——还是为了救楚雪仪?”许久,凌厉的抽打声终于止住。涯空锦令众人退下后,有些心疼地走近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得艳如桃花的慕以鸢,问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命魂师之位,为何如此不珍惜?”
“老师,别说何苦,因为我不苦……”慕以鸢伏在地上,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欲微微摇首,却也是不能了,“楚雪仪死了,子御怎么活?命魂师,不就是应该免除世人苦痛的么……我是在做啊……”
涯空锦长叹一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时,扔下一句话:“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命魂师祭下怎么还没来?”安雅——当然是真的那个——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王姬,语气里不由得也有了些抱怨。“没关系。”楚雪仪语意始终温柔如一,只是已经极其低微了,似乎任何一个生命活动,都能瞬间夺取她倾国的生命,“就算我自己命薄罢了。”
“以鸢,请你别让我失望……”站在她们身后的钟离子御一言不发,心底却在默默呼唤,“拜托了,别让雪仪走……”
远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似是声声霹雳,打在三个人的心上。
“抱歉,来晚了。”就在钟离子御已经死心之时,慕以鸢恬静的声音忽然从小径那头传来。一阵树叶的窸窣声后,身披黑色斗篷的慕以鸢已经缓缓出现在三人面前。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地逢生的喜悦呢,钟离子御几乎找不到任何字眼可以形容。只是那一刻,他深深觉得,全世界都明亮了。
兜帽下的阴影,掩住了慕以鸢的面容。她只是以与白日无异的口吻分付道:“真是抱歉,方才星坛有些事,所以来迟了。还请钟离殿下与安雅姑娘暂时回避,此外,麻烦雪仪王姬双膝跪在我划出的区域里。”
就在钟离子御转身的刹那,慕以鸢清冷如浮冰的声音响起:“麻烦钟离殿下走时在此处设置一个隐光隐灵力结界。”“结界?”钟离子御微微愣神,旋即颔首。
钟离子御与安雅依言离开后,慕以鸢以法杖在土地上画了一个圆,楚雪仪毫不犹豫,走进去后双膝缓缓跪下。慕以鸢见一切都已就绪,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羊皮袋,抽开系带,倒了一些银色粉末在手心,又收好袋子,尔后将粉末洒向空中。那些在月光下泛着奇异光泽的粉末并没有四散,而是随着慕以鸢手中印结变幻,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玄异的阵型,接着纹丝不变地落在楚雪仪身旁,在地面上绘出了一座银白法阵。空中的星辰似是受到感召,洒下的光芒愈发柔和,而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遥远夜空中的那些光点也随法阵开始有序地变换位置。
慕以鸢合上双眼,挥动法杖,一道道银色流光也随之以不同的姿态凝结在半空,华光流转,剔透中有珠玉一般的莹然,亦是与冰雪相类的澄澈玲珑。星力特有的九彩毫光,此时珊瑚珠一般地凝散在光洁表面,交错着如水月华,有瑰丽唯美到难以置信的光彩。
只是,如若细心观察,轻易便能看出,空中的那些个流光,却是正好组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但又与地面上隐隐吻合的奇异阵法。
慕以鸢蓦然睁开双眸,樱唇微启,空灵如晨光熹微的吟唱声以古老而悠扬的曲律荡漾开来,掠过阵法时,那些结晶便焕然出明媚色泽,流转如歌。而随着吟唱,空中的阵法也开始逐渐下落,直到与地面重叠。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所有的结晶就水一样地渗进了地面上的阵法纹路,而地面亦明亮了起来,可以清晰看到流淌的星力折射出梦境一般的九彩光泽,沿着纹路不住流转,纹丝不乱。
“无上之日月星辰,以及无所不能的天空啊,请你们俯视这名女子,恩赐以你们不息的净光,照亮她的生命地图。”慕以鸢说得极慢,一字一顿,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低喝道,“曜——”
几乎是这个音节脱口而出的同时,银白光华便决堤一般从阵法上冲天而起,而夜空中十二宫也光芒大作,细碎而密集的流光滂沱大雨似的没入阵法,两厢交织,瞬间便淹没了整个结界。那些光浪以楚雪仪为中心打着旋向下陷去,终于一点一点低下去,光浪亦是愈发黯淡,直到消失不见。楚雪仪身子微微一颤,一口墨绿色毒血喷在地上,地面瞬间焦黄一片。可以肯定,那些个治愈之力已被楚雪仪完全吸收,毒素,想来也无大碍了。
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念出最后一个字的慕以鸢,法杖是以何等凄厉姿态脱手落下,她又是如何落叶一般凋零在漫天漫地她最爱的星光中。
“你醒了。”
慕以鸢睁开双眸后,第一时间看到的,便是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红铠男子。只是一个背影,外放出的威势,却似有毁天灭地之能,瞬间便让周遭所有的华贵装饰与璀璨灯火失色。
“纳兰予皓?”太阳穴被车轮碾过一般地疼几乎不能思考。然而勉强按捺住浑身几欲散架的痛,慕以鸢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唤道。
“我还是更习惯你唤我‘予皓’。”男子淡淡道。
轻咬下唇,慕以鸢还是平静了下来:“雪仪她,没事了?”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要凝固。
纳兰予皓蓦地转过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边,俯下身子,伸手抬起慕以鸢的下颔,恶狠狠道:“慕以鸢,我真怀疑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气血不足,满身伤痕,还要再燃烧魂魄维持一条腿一晚上的行走能力,就为了给楚雪仪那女人治伤?你疯了是不是?”
慕以鸢不卑不亢地对视着纳兰予皓一双魅惑动人远在寻常女子之上的玫红色星瞳:“你知道,我不可能让她死。”
纳兰予皓冷笑一声:“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伟大的。这样低声下气地付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自残,你值得么你,你就是搭上这条命还能给子御捡回他的记忆么?!慕以鸢,你醒醒吧!自欺欺人,你连你自己都骗不了,这样伤人伤己的把戏,你还要演多久!”
“这是我欠他的。”慕以鸢眸光寂落如残月,几乎没有半点生机,“我不想,再让他难过。”
“予皓,对不起。”
“楚雪仪完全康复了。子御低估了你的星力,结界还是被撑破了。星坛那边,应该看到了。所以我把你带到这边了,这样,星坛应该暂时找不到你。她很好,他也很好。”纳兰予皓苦笑一声,“后天,是决战。双方主将都会出场。想看的话,跟来吧。”
语罢,纳兰予皓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看了一眼慕以鸢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静默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靴子踏地的余音回荡在精致的房间里,隐约可以闻得一个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别说何苦……因为,我真的不苦啊……”
第二日凌晨,慕以鸢便被疼痛折磨得清醒过来。的确,星力刚刚被强行降低就发动最高级数的治愈术,带来了轻微的反噬,更是消耗了大半血气,身上又全是鞭伤,再次溜出星坛时左腿也残了,还受了一次几乎碎裂一半骨头的星谴,这样的自己,已是与废人无异了。
潜入敌方营地深处那么久,还要在结界爆裂的瞬间,带着失去意识的自己迅速返回,纳兰予皓,的确是用心良苦的。
她可以将心比心,大约是因为,如今才懂得,有些痛,可以伤人到何种地步。
所以不想再伤谁。
“鸢儿来了?真是稀客啊,当日碧辰湾一别,已是七百年未见了呢。”正浑浑噩噩地想着,刺目阳光便有些突兀地跳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温软的笑语,与婀娜走来的紫衣女子。
“羽姐姐?”慕以鸢又惊又喜,恍然觉得这大约是钟离子御找到自己以来,最美好的时刻了,“你也在前线?”
“鸢儿不是不晓得,父皇离世后,我只能接任这帝王之位。”宫潇羽蕴了一抹说不清滋味的笑,在塌沿上坐下,紧紧握住慕以鸢冰凉的手,“手怎的这样凉,莫非予皓虐待你了?”
看她模样,想来纳兰予皓已是悉数说了前因后果。宫潇羽是慕以鸢心上最亲近的人,她无意亦无必要瞒着宫潇羽。于是慕以鸢只是粲然一笑:“羽姐姐是越来越没正经了。”
“正经?能吃么?每框一个铜币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要一点。”宫潇羽杏眸灼灼亮起,秀眉一挑,故作疑惑状。
慕以鸢不由得轻笑出声。纳兰予皓站在营帐入口处,遥遥看着二人玩笑,精致如玉的脸庞上也不由自主带了一抹浅笑。如此笑语晏晏,便仿佛还是当年,年幼的他们肆无忌惮地彼此调侃,互相揭短,然后开始彼此殴打或者被殴打。
只是,如若那三个人还在这里……
大风卷起漫天沙尘的瞬间,纳兰予皓有含泪的恍惚。
眼睛那么酸涩,那么痛,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生疼。
许是,记错了吧。
大约只有时刻将整片大地收入眼中的天空,才能说清,每个人到底是在怎样的心情中,等来决战的日子。
“雪仪,今天他们不战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罢休。你身子才刚好,不必去了。”钟离子御凝神看着正在测试法杖的楚雪仪,温言道。
“没事啊,你看我,健康得很呢。命魂师治疗过以后,就全好了。”楚雪仪回眸娇俏一笑,还特意踮起脚尖旋转了一圈。
“看来,以鸢祭下果然是很神通广大啊。”钟离子御剑眉轻扬。
“命魂师……名唤什么?”楚雪仪闻得此言,凤眸瞬间圆睁,惊声道。
“慕以鸢啊。”钟离子御清晰道,语意微微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楚雪仪凝思片刻,粲然一笑,眸光灿烂似要开出最繁华的花朵,“很好听呢。”
与此同时,与两人所在之处对立的那处营帐里,慕以鸢细细打量着一身戎装的宫潇羽:“羽姐姐……你……完全可以不上阵的啊。”“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璃倾的机会了。”宫潇羽视线凝于虚空中某一点,神色淡漠而疲倦,却掩不住眉梢若有若无的哀凉,“从此以后,真的就是两个世界了。有些话,我还是很想问问他。”
“璃倾啊……”慕以鸢仰首望着晴好天空,星眸慢慢地眯了起来,似乎是陷入了某个遥远的时空,声音都有了泛黄而模糊的感觉,“那是多久远的记忆里的多久远的我们呢……”
两个人逆光而坐,相顾无言。仿佛时光静好,仿佛战乱远去,仿佛春暖花开。
一如七百年前。
只是岁月这条河,不给谁停留的机会。长长的兜转后,我们都以为记忆里的那些个好还在等着,我们都以为我们可以守住。可是我们一直在被这条河的滔天浊浪席卷着,早已记不清来路。
又或者我们停下来,可是两岸的景色呼啸着经过。
留下了我们,而我们什么都留不住。
“不说这些了。”宫潇羽潇洒地甩甩如墨长发,一手从地上抱起头盔,轻拍两下,转头道,“且说你怎么去现场吧。现在伤成这样,虽然予皓给你调养着,元气上的亏损终究也不是一天就能好的。你都完全不能行动了,还要到那么乱的地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这个就不用潇羽你担心了。”不远处传来纳兰予皓的笑声,“我在以鸢身上设下了我们血魅一族特有的结界,‘不离’。在这个结界成立的时间里,以鸢可以共享我的一切能力——包括灵力,和行动能力。”
“什么?”慕以鸢闻言,立即艰难地站起来,也不顾自己行动不便,索性一拐一拐地跳到纳兰予皓面前,勉强抓住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头半的纳兰予皓铠甲领口处垂下来的流苏,怒道,“纳兰予皓你个混蛋,你昨天给我设结界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你拿两个族的人民开玩笑是不是?你把灵力共享给我一半,输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一旦战败呢?就算璃倾他顾念旧情,你觉得子御会记起来么?你觉得雪仪会手下留情么?就冲着你和羽姐姐救我这点,精灵族就绝对会继续打下去,打到我们都死,两族人民都死绝啊!”